老头子佩服地首肯了。原来这一躲还是有着说不尽的道理的。可见一个老人有好多地方都落后得不够用了。他默然地仰着脑袋,尽力地用他的带着红膜的眼睛,搜索着天空上的飞机。
一阵巨大震耳的使人眼花的响声,从远处狂妄地席卷过来,乌鸦、喜鹊、老鹰和麻雀,茫乱到极点地慌张地奔窜,黄狗在房檐下摇着尾巴,也吓得忘记了吠叫。
在庙里面被拘禁的排长和百家长,当他们从窗户眼里望见两架漆着红圈的日本飞机时,这新来的噪声鼓舞起他们的复生的希望。日本的军队将要下乡来扫荡乱党了,飞机的侦察正是用兵的先兆。他们一边交换着满意的欢笑,一边在有兴会地叫道:“看!真是日本飞机!”
“是来炸这群叛党的!”
但是排长马上就缩回了他乐得耷拉在外面半天的舌头,倒是为着眼前的危机吓得打哆嗦。因为炸弹倘若扔到庙上的话,他就绝对不会还有活命的道理。他在低声地祈祷着:“可别扔炸弹哪,关老爷保佑我吧,将来我恢复自由重塑金身。”
王中藩躺在谷地的垄沟里,眼睛一刻不离地跟着飞机转旋,他恨透了这个自傲的、旋飞的怪物,因为他少有毁灭它的机会。忽然地,从那被噪声所搅乱的空气里,下雪似的飘落着大的小的雪白的纸单,半天半天地在低压的空中旋转着,也着不到地面,一直到飞机的影子消失了,飞机的声响听不见了的时候,才慢慢地落下来。